天痴僧人袈裟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转,每一道纹路都似活物般游动。方骸血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,靴底碾碎了半片枯叶,却听那本该入土的石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。剑锋所指处,三寸外青砖地竟生出蛛网般的裂纹,细密气劲如毒蛇吐信,将方圆七尺内的落叶尽数绞成齑粉。
"阿弥陀佛。"僧人双手合十,指缝间却渗出暗红血珠,"三日前子时,明矶在琅嬛水榭剖开自己琵琶骨。"他每说一字,耿照便觉后颈汗毛倒竖,仿佛有冰针顺着督脉攀爬,"你可知那是取『血菩提』必经的苦肉劫?"
姚雨霏突然踉跄着要去捡石剑,却被耿照扣住手腕。少女掌心黏腻的冷汗浸透他衣袖,方才生死一线的杀意竟未及此刻寒意半分。墨柳先生手中板凳早已化作漫天木屑,此刻正凝成三尺青锋抵住咽喉:"天痴大师莫要危言耸听,我等与七玄道..."
"嘘——"僧人屈指轻弹,漫天木屑凝成莲花悬浮半空。方骸血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,胸前衣襟炸裂,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血色菩提印记。那印记边缘焦黑翻卷,分明是刚用烈酒灼烧过的新创。
耿照瞳孔骤缩。三年前在赤水江畔,正是这枚血菩提印记让七玄道弟子在暴雨中自焚成灰。当时江面浮尸百余,每具尸身都烙着同样的印记,经脉中游走的血线将雨水染成赤色。此刻方骸血心口印记忽明忽暗,竟与石剑产生共鸣,剑身浮现出细密梵文,如活物般扭动挣扎。
"好个一石二鸟!"天痴僧人突然暴喝,袈裟无风自动。耿照顿觉天地倒转,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庭院陡然陷入漆黑,唯有僧人眉心亮起一点金芒。那光芒穿透重重黑幕,照出方骸血身后虚影——竟是个身披嫁衣的少女,心口插着半截断簪。
姚雨霏突然尖叫着扑向虚影:"阿姊!"她指尖触及虚影的刹那,整座庭院的地面突然龟裂,无数血色丝线从地底钻出,将众人四肢缠成茧蛹。耿照挥剑斩断三根丝线,剑锋却被粘稠血雾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他这才惊觉,那些看似散落的血珠,竟在半空结成密密麻麻的罗网。
"乾三连,坤六断。"僧人诵经声中,耿照体内真气突然逆行。他踉跄着单膝跪地,眼前浮现出诡异画面:自己左掌心浮现血色菩提,右手指尖缠绕着墨柳先生毕生功力凝成的气线,而姚雨霏与方骸血的命线竟在虚空纠缠成双螺旋。
"看清楚了?"僧人虚影突然贴近耿照耳畔,气息带着腐烂莲花的腥气,"二十年前你娘亲在血池诞下你时,可曾想过这孩儿会搅动三界气运?"话音未落,耿照喉间腥甜,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八个篆字:贪狼吞月,破军饮血。
方骸血突然发出癫狂大笑,心口血菩提印记炸开,漫天血雨中传出女子泣血长歌。耿照浑身骨骼发出爆竹般的炸响,手中石剑脱手飞出,剑尖直指东南方天际——那里隐约可见七座黑塔矗立,塔顶悬浮着血色弯月。
"七玄塔现世,九幽之门洞开。"僧人双手结出古怪法印,耿照惊觉自己双脚陷入青石板三寸,"你以为唐净天真是为找明矶而来?他腰间那柄玉骨折扇,可是用你生母的脊骨炼制的。"
姚雨霏突然挣脱耿照搀扶,发间步摇缠住半截石剑。她眸中泛起妖异紫芒,声音变得似男似女:"好个天痴老秃驴!当年在万魂窟用我姊姊炼制血傀儡,如今又要拿我们祭剑?"她足尖轻点,身形化作九道残影,每道残影手中都握着形态各异的兵器。
墨柳先生突然甩出腰间酒葫芦,陈年竹叶青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。火焰中传出苍老叹息:"痴儿,还不明白么?你体内流着七玄道主的血,这石剑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祭器。"老者身形暴涨三丈,竟化作白骨真身,手中板凳腿化作降魔杵刺向僧人眉心。
耿照头痛欲裂,记忆碎片如利刃翻搅。他看见暴雨中的血池,看见生母被七根陨铁钉贯穿的娇躯,看见自己襁褓被丢入沸腾的药鼎。最后定格在某个雪夜,唐净天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孩跪在七玄塔前,塔内传来女子凄厉诅咒:"此子十七岁时,必斩断至亲七情!"
"轰!"
石剑突然贯穿墨柳先生的白骨真身,剑身梵文大亮。方骸血趁机扑向姚雨霏,两人命线纠缠处迸发刺目血光。耿照体内真气突然沸腾,贪狼星力不受控制地爆发,掌心血菩提印记化作利爪,生生撕裂了笼罩庭院的罗网。
"快走!"僧人突然将耿照推向虚空裂缝,"去琅嬛水榭找真正的..."
话音未落,七道血色塔影已笼罩庭院。耿照最后瞥见天痴僧人袈裟碎裂,露出布满咒文的金身,心口处赫然钉着半截玉骨折扇。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,他听见唐净天在遥远天际轻笑:"墨柳,你机关算尽,可算到这孩子会觉醒星陨之体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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